华业资本遭遇资本套路：百亿债权爆雷 惊现“萝卜章”

    以房企身份踏入金融领域的第5个年头，华业资本（600240）发现自己遭遇到了资本套路。

    华业资本原名华业地产，2014年初小试牛刀出资1亿元参设投资基金。2015年初，华业地产现金收购捷尔医疗，后者实控人李仕林正式登场，后续主导了华业地产的金融布局。2015年5月，华业地产正式更名华业资本。之后，华业资本不断“加杠杆”受让恒韵医药应收账款，迄今规模已逾百亿元。而恒韵医药，正是女商人李仕林实际控制之企业，和捷尔医疗同用一批人马。

    华业资本日前公告，债务人逾期未回款8.88亿元。后续走访发现，债务人否认《债权转让协议》中列示的债务，称相关文件上公章系伪造的。华业资本公告称，恒韵医药目前尚无合理解释，且未能与李仕林取得联系，已经向北京市公安局朝阳分局经侦大队报案，后者已经正式受理了恒韵医药涉嫌合同诈骗一案。

    证券时报·e公司记者辗转联系上了债务人之一陆军军医大学第三附属医院的财务科工作人员，他表示，“恒韵医药确系医院供应商，自然存在应收账款，但债权转让事宜是他们两家公司的事情，和医院没关系，我们也不知道这个事情。”

    一个较为合理的解释是，李仕林及恒韵医药或许的确对重庆多家医院拥有应收账款，但转让给华业资本的百亿元债权真假并存。另外值得注意的是，华业资本在此事中的信息披露略有瑕疵，其在9月20日回复半年报问询函时还表示，应收账款投资不存在逾期情况。

    百亿债权爆雷

    华业资本9月25日晚间公告，公司子公司西藏华烁投资有限公司（下称“西藏华烁”）收到北京景太龙城投资管理中心（下称“景太龙城”）通知，西藏华烁通过景太龙城投资的应收账款出现逾期并触发西藏华烁履行差额补足义务。

    截至9月25日，华业资本应收账款业务累计出现逾期未回款的金额为8.88亿元，占公司2017年底经审计净资产的13.06%。

    回款出现逾期的三个项目为景太19、景太20、景太23。华业资本称，根据协议，医院应于到期日前全额偿还应收账款，但医院只按期偿还了景太19、景太20的优先级本金，未支付劣后级本金及收益。上述债权的劣后级份额全部由西藏华烁投资认购，由于医院未偿还景太23优先级本金，西藏华烁作为差额补足义务人部分补足了景太23的优先级本金1951.1万元。

    华业资本出资认购上述产品的劣后级份额，为优先级份额提供本金及收益的保障，形成2~4倍的杠杆。产品成立后，受让恒韵医药对医院的应收账款，医院按约定期限回款。通过此类业务，华业资本今年上半年债权投资业务实现收益5.04亿元，贡献半数以上净利润。与此同时，华业资本不断压缩房地产业务，相关项目即将出清。

    这两年的债权投资业务让华业资本尝到了甜头，突如其来的爆雷无异于当头一棒。上述公告发布当天，华业资本成立临时债务追偿小组，董事兼总经理燕飞担任组长，聘请律师、会计师等专业机构参与，尽全力追回应收账款。

    后续公告曝出更大问题。华业资本9月26日晚间公告，公司债务追偿小组委派律师对债务人（陆军军医大学第一、第二、第三附属医院）进行了现场走访，向债务人的相关部门出示了恒韵医药与公司及公司子公司签署的《债权转让协议》、《应收账款债权确认书》及债务人出具的《确认回执》，债务人的工作人员否认存在《债权转让协议》中列示的债务，相关文件上公章系伪造的，确认上述债务并不真实。

    证券时报·e公司记者联系了陆军军医大学及其三家附属医院。记者向陆军军医大学政宣干事发送了正式采访函件，对方表示请示领导后给予答复，截至发稿未获回复。记者采访陆军军医大学第一附属医院（重庆西南医院）、陆军军医大学第二附属医院（重庆新桥医院）未获得有效信息。

    陆军军医大学第三附属医院（重庆大坪医院）财务科黄主任告诉证券时报·e公司记者，恒韵医药确系医院供应商，当然存在应收账款，但那些债权转让协议和医院没关系，是他们两家公司的事情。但他又称自己刚来，不清楚这些事情，问了前面的人，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华业资本现有应收账款存量规模为101.89亿元，全部为从转让方恒韵医药受让取得，其中自有资金直接购买规模27.25亿元，其余均加了杠杆，西藏华烁为优先级提供差额补足义务，公司为西藏华烁的差额补足义务提供连带责任保证担保。如果应收账款无法按期回款，西藏华烁将被要求履行差额补足义务，华业资本也将面临无法偿还到期债务的风险。

    华业资本称，截至目前恒韵医药尚无合理解释且其实际控制人李仕林未能取得联系。9月28日，华业资本向北京市公安局朝阳分局经侦大队报案，9月30日获正式受理，案由为恒韵医药涉嫌合同诈骗。华业资本实际控制人周文焕也已正式委托律师向公安机关报案。

    监管机构对此事亦高度重视，上交所第一时间发出问询函，要求华业资本对相关事项做出进一步补充披露。9月27日，上交所又发出监管工作函，要求华业资本高度重视、认真核实并及时披露进展，要求公司提出化解风险、维护投资者权益的有效措施，要求公司实际控制人周文焕、第二大股东李仕林对当前风险出现的原因作出合理解释，要求公司董监高及时妥善处理上述重大事项并做好投资者解释工作。

    资本玩家李仕林

    李仕林，女，今年45岁。在华业资本早前的重组预案中，李仕林被描述为：“拥有多年的医药商业经验，积累了大量的优质资源，打造了一支专业团队，建立了稳定的供应和销售渠道，其医疗设备、器械、耗材业务目前主要定位于重庆西南医院、重庆大坪医院、重庆新桥医院等重庆三甲医院中的第一梯队医院，且已经形成了较为稳固的供应规模和供应渠道”；“李仕林多年来带领团队致力于完善配送渠道，缩短供应链条，有效提升了医药流通业务的利润率”。

    该介绍中提及的重庆西南医院、重庆大坪医院、重庆新桥医院，正是前述债务人陆军军医大学第一、第二、第三附属医院的别称。李仕林拥有的主要资源，就是和重庆此类医院的合作关系。李仕林实际控制的企业，名称也多为重庆某某医药/医疗有限公司。

    2015年1月13日，华业地产披露《重大资产购买预案》，拟支付现金2.15亿元收购捷尔医疗100%股权，交易对手正是李仕林。关于此次收购目的，华业地产当时表示，公司将以捷尔医疗为平台，通过与重庆医科大学的深入合作，建立大型综合性医院，逐步打造成涵盖医疗健康全产业链的企业。

    当时的预案显示，捷尔医疗拟与重庆医科大学合作建立重庆医科大学附属第三医院（下称“重医三院”），目标是三甲医院，预计床位将达到1350张左右，建成后可比肩重庆西南医院、重庆大坪医院、重庆新桥医院。

    李仕林还承诺，在条件成熟时，将逐步将其控制的其他从事药品供应业务的企业以出售、重组等方式并入捷尔医疗；捷尔医疗未来将向重医三院进行药品、试剂、医用器械、耗材的供应及配送，且数额不低于重医三院采购总额的75%。

    该重组预案还显示，收购前捷尔医疗已经与恒韵医药签署《业务重组协议》，由捷尔医疗承接恒韵医药医疗器械、设备、耗材的流通业务，恒韵医药从事此等业务的主要人员均已经整合入捷尔医疗。在当时华业资本回复监管层的问询函显示，捷尔医疗从恒韵医药收购的医疗器械业务主要供应大坪医院、新桥医院、西南医院三家医院，收购之前，恒韵医药已经与上述三家医院建立了稳定的供应渠道，是三家医院医疗器械、耗材、设备的主要供应商，供应范围涵盖各个科室高中低端各种器械耗材。

    2015年6月，华业资本完成对捷尔医疗的收购，完成过户。同年10月，在捷尔医疗任职的尹艳、孙涛、刘荣华三人当选文华业资本非独立董事。而由于重组交易完全使用现金支付，此时的李仕林并未持有华业资本股份，却有三人入驻上市公司董事会，可见当时话语权已经很大。

    直到2016年8月，华业资本当时的第二大股东华保宏实业（西藏）有限公司，向满垚医疗、玖威医疗、禄垚医疗分别转让5.11%的股份，总价24.67亿元。满垚医疗、玖威医疗、禄垚医疗均为李仕林实际控制，李仕林借此成为华业资本第二大股东。

    收购捷尔医疗完成后的2015年底，华业资本披露拟搭建总规模不超过200亿元的医疗金融平台，通过子公司国锐民合、西藏华烁与金融机构合作成立金融产品，用于收购三甲医院应收账款债权等。

    根据证券时报·e公司之前的报道，在李仕林在成为华业资本二股东后，华业资本加大了对恒韵医药拥有应收账款债权的投资。2018年，华业资本和其全资子公司已经发起了8笔对恒韵医药对外拥有的应收账款债权收购，加上2015年与2017年的两笔债权收购，华业资本与恒韵医药展开的关联交易金额已达34.18亿元，上述多笔应收账款的最晚到期日均集中在2019年6月至11月。

    信披是否规范？

    其实，在华业资本披露今年半年度报告后，上交所就发出问询函，要求公司充分揭示债权投资业务的风险及相关保障措施。

    上交所在半年报问询函中指出，债权投资业务成为华业资本主要利润来源，但该业务存在资金成本高、回款周期长等风险。上交所要求华业资本补充披露当前公司债权投资项目的详细情况，已到期项目、已转出项目的回款安排以及是否存在延期付款情形，说明未将该业务作为主营业务并确认收入的原因和合理性，充分提示相关风险。

    9月18日，华业资本公告延期回复问询函。9月20日，华业资本回复称，公司自2017年12月起，除与信托合作投资信托产品购买少量应收账款债权外，重新开始以自有资金直接购买应收账款债权，未再与金融机构合作使用高倍杠杆购买应收账款债权，导致公司供应链金融业务投资规模与投资回报率明显出现大幅下降。

    从中可以看出，华业资本自2017年底开始主动降杠杆、降风险。回复函显示，华业资本已到期的债权投资项目，分为直接受让、资管计划受让、合伙企业受让三种方式。直接受让无杠杆，资管计划的杠杆比例是4：1，合伙企业的杠杆比例是2：1；直接受让的平均年化收益率是22%，资管计划的平均年化收益率接近50%，合伙企业达到26%。

    华业资本在回复函中称，截至今年6月底，已到期项目均已按期回款，不存在延期付款的情况；转出项目均正常回款，不存在延期付款情况。对于相关风险，华业资本的回复是，虽然债务人前期经营稳健、信誉较好，但仍存在不能按时足额支付相应应收账款款项的风险。相关保障措施是，公司将根据情况有效控制应收账款债权的投资规模，设立专人负责跟进债权投资情况，与医院定期核对债权余额并在到期前协助进行款项催收等。

    9月25日晚间，华业资本应收账款投资爆雷。次日，上交所发出问询函，指出华业资本9月20日在半年报问询函回复中称不存在延期付款的情况，然而在7月26日、8月23日、9月20日发生逾期未回款的情形，公司未认真履行核实义务并及时披露，要求其说明延迟披露的原因，并明确相关责任人员。

    华业资本已申请延期回复该问询函。证券时报·e公司致电华业资本，工作人员表示，半年报问询函的回复是指报告期内（今年上半年）的事情，6月底并未出现回款逾期的情况。她还表示，具体工作由公司资金部在跟踪，信披这边未能及时获得相关消息。

    此外，中国裁判文书网显示，申请人周歆焱向重庆市第五中级人民法院申请诉前财产保全，请求对被申请人李仕林、重庆海宸医药有限公司、满壵医疗、捷尔医疗、玖威医疗、禄壵医疗科技有限公司值1亿元的财产予以查封、扣押、冻结。法院支持了这一申请，裁定立即开始执行。记者查询得知，此周歆焱与重庆大江动力周歆焱大概率为同一人，二者住址均在重庆市九龙坡区。重庆大江动力已在去年被宗申动力收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