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唐名迹聚蕉林：梁清标

    明崇祯十六年（1643），二十四岁的梁清标成为新科进士，授翰林院庶吉士，叔父梁维枢题诗寄予厚望：“犹子玉立方弱龄，才颖利刃新发硎；岂独遍校石室书，忠孝盟心期不朽。”可谁能料到，次年春天明朝覆灭，清军入关。何去何从？梁清标作出了归顺新王朝的艰难决择。

    梁清标仕清如鱼得水，顺治十年（1653）连升三级，跃居礼部左侍郎。康熙期间，官至保和殿大学士，人称“梁相国”。梁氏家族全面开花，满门荣耀。据王士祯《池北偶记》载：清宽、清远、清标兄弟相继为吏部侍郎，清标历户、礼、兵、刑四部尚书。在长达四十余年的官宦生涯中，梁清标位高职尊，门生故吏众多，为其收藏法书名画打下了深厚根基。

    明代项元汴集众多晋唐名迹于天籁阁，而后流散各处。明清易代之际，南画北渡，梁清标以其高超的鉴赏力和雄厚的财力，再次集历代书画巨迹于一身。梁氏收藏过的晋唐法书如陆机《平复帖》、王羲之《平安帖》和李白《上阳台帖》等，晋唐名画如顾恺之《女史箴图》、展子虔《游春图》和阎立本《步辇图》等，件件都是稀世之珍。在梁清标建立甲天下的书画宝库过程中，扬州书画商张镠起到了很重要的作用。张镠善裱褙、精鉴定，常往来南北，康熙初年梁清标请其为收藏掌眼并装潢。两人虽是生意往来，实在师友之间。在传世的梁清标旧藏书画中常能见到张镠的印记，如赵昌《写生蛱蝶图》、李成《茂林远岫图》等卷钤有“邗上张镠黄美拜观”朱文印。有一次张镠和方亨咸、汪懋麟等人聚于梁家秋碧堂，饮酒酬唱，梁清标赋长歌以记，诗中赞张镠：“石城张子号多才，扬扢今古襟抱开；《齐谐》志怪那及此，哄堂笑语声如雷。”

    梁清标的人生可谓三足鼎立，进则居庙堂之高，退则处江湖以幽，不仅鉴藏称冠，诗词亦雄于艺林。梁清标所著《蕉林诗集》收二千多首诗，《棠村词》录三百多首词。清初人称“乌头宰相”的魏裔介，梁清标倾心结交，多次诗词相赠。在魏裔介寿诞之际，梁特献上《珍珠帘》一阙，誉魏为东晋谢安，词云：

    谢公棋墅栖迟久，补衮名齐北斗。三事领仙班，十渐资人口。一卧沧浪鸥鹭狎。暂敛却、经纶好手。消受。把琴樽罗列，图左书右。

    初度恰是秋清，喜池荷凝露，檐花铺绣。玉脍切银丝，红袖调冰藕。龙马精神犹健饭，看彩衣、持觞为寿。非谬。须慰此苍生，加餐进酒。

    梁清标写诗作赋，固然出自情感抒发，但也有润滑关系、助力仕途的考量。康熙朝明珠和陈廷敬两派明争暗斗，梁于两派皆有往来，左右逢源。王鸿绪是明珠派重要人物，梁清标为其收藏的黄庭坚《草书诸上座帖》和《梵志诗卷》先后题跋，其一跋云：

    涪翁此卷摹怀素书，昔尝观于退谷翁斋中。见其纸墨完好，神气奕奕。后有绍兴小玺、秋壑印记，知属宋大内所藏，尤为可宝。退谷蓄古法书颇富，此卷实为甲观。今从俨斋司农所又获展览，流连不能已。司农孜孜好古，每获宝墨，爱护如天球琬琰。予更幸此卷得所归矣。

    而于陈廷敬，梁曾大赞其书《秋声赋》：“此书气骨苍秀、体势翔舞，可谓得其神，非徒形似者，觉海岳风流去今不远。”梁又保举陈氏姻亲张汧出任福建布政使。然而人算不如天算，康熙二十七年（1688）张汧贪污案发，梁清标受牵连被降三级，晚节不保，过三年卒，朝廷没有赐予谥号。

    综观梁清标一生，官称相国，诗词庄丽，鉴藏再立高峰，今以诗志之：

    棠村何处觅踪影，墨林蕉林并肩评。宦海沉浮无谥号，鉴藏书画成大名。（文/赵伟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