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行病指数保险的国际实践与启示

　　付磊 曹冉 周俊华

　　新型冠状病毒肺炎(以下简称“新冠肺炎”)疫情发生以来，国家高度重视，采取了一系列措施抗击疫情。保险行业在抗击疫情过程中，不仅做好保险赔付和实体经济支持，而且纷纷扩展新冠肺炎的保险责任，提高风险保障水平和保险覆盖面。值得进一步思考的是，保险作为现代社会风险管理的重要手段，面临突发疫情事件应如何发挥更大作用，助力打好疫情防控阻击战，推动社会治理现代化水平提升。纵览全球保险市场，世界银行于2017年推出了流行病指数保险，为受大规模疫情影响的国家提供应急资金，以阻止疫情的蔓延，尽量降低疫情对受灾国家财政支出波动以及社会经济无法正常运转的影响。流行病指数保险有其创新意义，研究其保障机制和风控定价等相关做法，对于我国保险创新以及使用保险手段抗击疫情爆发的不确定性具有理论和现实意义。

　　一、流行病指数保险产品介绍

　　世界银行发起的流行病紧急融资机制(Pandemic Emergency Financing Facility，以下简称“PEF”),是用于防范流行病爆发的创新型融资机制，其通过“保险窗口”和“现金窗口”两个保障计划，在有效防范流行病爆发风险的同时，还推动开创了流行病风险管理的新型保险市场。本文将重点就其保险机制的主要内容进行介绍。

　　1.保障对象。虽然所有国家均面临流行病爆发带来的风险，但贫穷国家的卫生系统相对来讲更加不堪一击，因此该保险的保障对象主要为符合世界银行国际开发协会(IDA)贷款资格的77个国家。此外，经过认证的国际机构或非政府组织也有资格获得保险资金，用于帮助受疫情影响国家开展应对工作。

　　2.保障风险。主要保障的流行病包括：流感疾病(新型甲型流感)、冠状病毒科疾病(例如，非典、中东呼吸综合症)、丝状病毒科疾病(例如，埃博拉、马尔堡)、以及其他人畜共患传染疾病(刚果出血热、裂谷热、拉萨热)。

　　3.启动机制。主要从三个方面综合判断疫情的严重程度，包括：爆发规模(确诊和死亡人数)、蔓延范围(受影响国家数量)和传播速度(一段时期的增长率)。并分为流感和非流感两大类分别设计不同的启动条件。例如，对于甲型流感类疾病，启动条件要求至少有5000个确诊病例、平均增长率必须大于等于0.265等;对于冠状病毒等非流感疾病，启动条件要求在一个以上的国家爆发，并且各国至少有20例确诊病例死亡，以及总确诊病例死亡大于等于250例等。

　　4.赔付限额。项目首期三年期间(2017年7月至2020年6月)累计赔付限额达4.25亿美元。其中，不同的流行病适用不同的限额，如甲型流感类疾病每次事件最高赔付2.75亿美元，冠状病毒科疾病为1.9583亿美元，丝状病毒科疾病为1.5亿美元，其他保障的流行病(刚果出血热、裂谷热、拉萨热)为0.75亿美元。

　　5.赔付结构。该保险采用指数形式触发不同赔付水平。针对流感类疾病的保险赔付为一旦触发赔付100%，因此只能赔付一次;对于其他非流感类的流行病，指数保险将依据累计确诊死亡病例数和受影响国家数量，按照预先设定的赔偿水平(即赔偿限额的一定比例)进行赔付，若当确诊死亡病例数达到2500例后，触发100%的保险赔偿金额。此外，PEF还将根据各国的感染病例和总人口等情况分配受疫情影响国家之间的资金。

　　6.第三方机构。当一次流行病爆发后，世界卫生组织作为事故报告机构，负责报告该保险相关的数据。巨灾模型公司作为PEF指定的事故计算机构，根据报告数据，对保险方案中预设的指标进行计算，以作为保险赔付的重要依据。此外，巨灾模型公司自主开发的流行病模型，对流行病保险的定价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据了解，该模型主要包括病理学模块、流行病学模块、发病率和死亡率模块等组件。

　　PEF启动以来，2018年8月刚果(金)等地爆发埃博拉疫情，造成了刚果(金)和其邻国乌干达分别有超过1800人和2人丧生，但受保险启动条件限制，并未启动保险赔付。但作为补充工具的“现金窗口”对该国提供了应急资金。虽然流行病保险尚未在此次埃博拉疫情中发挥作用，但据世界银行估计，倘若PEF在2014年埃博拉疫情发生时就已存在，将有可能在当年7月就筹集到1亿美元来有效遏制疫情的传播和严重程度。然而，这一规模的资金直到疫情爆发三个月后才陆续到位，在此期间，埃博拉病例增加了9倍。

　　二、流行病指数保险的主要特征

　　不管是在公共卫生领域还是医学领域，流行病一直以来都是人类面对的重大难题，在保险领域更是如此。世界银行流行病指数保险的成功推出有以下几方面关键因素：

　　一是多方合作共建机制。整个PEF项目不仅涉及到世界银行、世界卫生组织等联合国机构，日本和德国政府还作为初始捐赠者参与其中，此外还联合了研究机构、医疗机构、保险公司、再保险公司、巨灾模型公司等多方资源，搭建了横跨产业界、学术界、政府间机构、非政府组织和私营部门的合作框架，为建立该流行病紧急融资机制打下坚实的基础。

　　二是创新保险产品加速资金赔付。PEF创新型地采用指数保险机制，即根据预先设定的指标和阈值进行赔付，因此PEF能够最快在10天内完成对受疫情影响国家的赔付，帮助受灾国家更早、更快、更好地采取有计划的协调应对行动，以防止疫情的蔓延、挽救更多的生命。这种方式有效避免了以往因为主观的决策方式、缓慢的决策过程等延缓了资金发放，延误了疫情防控的最佳时机。

　　三是采用专业模型进行定量分析。由于已爆发的流行病事件相对较少，缺乏历史数据积累，且随着外部因素的改变，与各种病原体相关联的风险也在不断变化，因此完全依赖历史数据无法有效估计未来风险爆发的可能性及其潜在严重性，流行病风险评估和保险定价成为一直以来流行病保险发展的障碍。巨灾模型公司作为PEF指定的事故计算机构，对流行病的病理基础、传播途径和发病率、死亡率开展了深入研究，建立了基于流行病学和统计模拟技术的流行病模型，对流行病保险的期望损失率、触发概率和击穿概率等进行了定量分析，为保险产品提供了更加科学的定价。

　　三、经验启示

　　人与自然和谐相处是一个永恒的命题。未来我国可能还将面临大地震、强台风、大规模流行病等巨灾事件，同时随着城市化进程加快，城市人口密度急剧增加，大量生命和财产暴露在气候变化、流行病毒等未知风险中，风险一旦爆发将极大冲击人类社会安全。虽然我们不能改变自然环境，但对于这类发生频率低、造成损失严重的巨灾风险，如何建立起更加快速有序的应急响应机制、更加富有韧性的城市风险管理体系，是未来非常重要的问题。

　　一是研究建立流行病保险专项机制。借鉴世界银行流行病保险机制，结合我国巨灾保险制度建设经验，在推进国家治理现代化过程中，建立政府-市场合作的流行病专项保险机制，将保险融入到流行病等突发公共卫生事件的应急响应机制中，发挥保险在风险管理、定量分析等方面的专业能力，提高流行病灾害事件的响应能力。

　　二是加强新型风险的深度研究。结合大数据、人工智能等新技术的发展，保险行业对流行病、气候变化等新型风险的研究能力大幅提升，其中关键是要做好风险可保性研究、风险定量分析，并研究设计一套合理的保险机制，把新型风险转移到保险市场，甚至与债券等金融市场相连接，帮助人类社会转移不确定性风险，在可预见的未来，去做出更好的决策。

　　三是加大指数保险的创新力度。指数保险是基于客观指数触发的保险，具有快速响应、量身定制等独有的产品特点，也拥有了广泛的应用领域。目前，其在国内已于农业、巨灾救助、能源、赛事取消等多个领域中得到应用。相比传统保险产品，指数保险产品更适用于需要在极短时间内响应的灾害救助事件，支持被保险人在第一时间内筹集资金去缓解灾害造成的健康或经济损失。

　　四是发挥再保险在巨灾风险管理中的核心作用。建立流行病专项保险机制的难点在于开发专项的保险产品，以及应对灾害发生后赔付的压力。再保险公司一直是保险行业中资本实力雄厚、技术实力强大的一方，在开发产品和分担赔付方面都有其独特优势，在流行病专项保险机制构建中，可以承担框架方案设计、产品开发以及风险分散等多种重要角色。中再产险针对巨灾或者其他极端事件，开发了指数定价平台，可以灵活设计指数产品的赔付结构，提供定价支持和风险解决方案的技术支持。

　　病毒会突然出现，也最终会消失，正如丘吉尔在诗中写道，流感病毒“伴着春风，它离开了我们的家园”。作为现代化治理手段，保险行业应始终站在抗击流行病的前沿，为下一次病毒的“寒风”提供风险应急预案。